可是,康德指引的政治之路并非平常“政治人”胆敢选择并能够承诺得了的“非常之道”。“蜀道”难,难在其直指“青天”,而绝大多数“政治人”的为政为官之难,却首先在其不得不置身俗世,不得不深入“人间烟火”接受熏烤。更何况,一心纠结于大理想、大原则、大道义,很容易——当然也不必然——落入柏拉图《理想国》的政治道德化、政治哲学(王)化的乌托邦境地,若如此,便极有可能造成只有理念想象没有柴米油盐的社会局面,甚或因思想、灵魂和信念之争而导致“樯橹灰飞烟灭”的人间悲剧!亲历“文化大革命”的现代中国人不难理解这一点。当然,这并非康德本意,而只是我的直观引申而已。康德的本意在于,真正的政治智慧必须本于理性的政治伦理,要遵守大义原则,初心不改,而不能攻心于权谋和权力!否则,就会落入政治心机权谋一类的“政治智虑”,后者不是一种“治理人的艺术”,而是一种治政的“技艺”,诸如,“Fac et excusa(干了再说)”“Si fecisti,nega(如果干了,就否认)”“Dicide et impera(分而治之)”等政治权术准则就是如此。就此而论,政治伦理乃是最高的、首要的政治智慧,而其他因素,如政治的判断与裁夺、政治胸怀或抱负、政治意志果敢等,都只是基于政治伦理原则所实施和表现的政治美德或政治德行。这种见解与中国传统政治哲学之“道、术、势”三位一体说教中的“道”论颇为近似。历史上,确乎不乏追寻政治之“道”的仁人志士,但更多的是“道”之难存、志之难酬的政治悲剧。远的不说,就在晚清朝野,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然则,“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人们可以赞叹曾文正公自律守道的政治大义,将之视为一种政治伦理的典范;也可以赞美左文襄公拓疆留柳的政治壮举,将之归为坚定维护“国家权利”(康德语)的政治伦理典范;亦不妨称赞李文忠公殚精竭虑的政治忠诚,将之看作另一种有所不同却依旧合乎现实理性的政治伦理范例。比照三公的政治德行和成就(政治美德),“老佛爷”的所作所为就是十足的“政治智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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