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到离家日久的宝玉,沧桑沉郁的男子,几乎已经让她认不出。
“宝玉哥哥……”她叫。
那在潇湘馆里闻声转过身来的男子,见到她,并没有怎么激动,而是笑一笑,牵动嘴角:“你来了。”
惜春闷住,看宝玉此际穿着雨过天青实地纱夹袍,束着一根玄色绦,周身上下一件玩器也无,与以前满身叮叮绊绊实在有天壤之别。惜春心里似喜似悲,只觉得宝玉出去这番磨难其实也未尝不好,只是等他回来,黛玉已经魂归离恨天,造化太伤人。惜春这样想着,什么话也不好说,环顾着冷冷清清的潇湘馆,外面的竹子依然茂盛青碧,映得这屋子清凉幽静,屋子里静得呼吸都能听见,偶尔,风吹过来,哗哗如水的声音。
半晌,是宝玉缓缓地开口:“四妹妹,紫鹃将事情已经告诉我,林妹妹病的时候,多得你费心。”
他并没有提到自己的归来,像他回不回来在哪里都无关紧要,说得那样淡,像已经不伤心,可是她明明从宝玉的眼睛里看见心如死灰的颜色——接近透明,可以覆盖一切的灰色。
惜春忍口不言了,她从现在的宝玉身上看到比当初的自己更荒芜的心境。
“你为我嫁出去。”宝玉沉沉地看住她,吸一口气,仰起头说,“我却不能不叫你失望,我不会再回到这里。过几天我就带着紫鹃到南边去,在妹妹的坟前,结草为庐,出家为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