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侈靡之禁
侈靡之禁,历代有之,惜行之不以其实。此固非政令所能为,然告朔饩羊,其意亦不可不知也。晋武帝即位之岁,即下诏大弘俭约;后又禁雕文绮组非法之物;已见第二章第一节。《李重传》云:泰始八年己巳诏书,申明律令,诸士卒、百工已上,所服乘皆不得违制。若一县一岁之中,有违犯者三家,洛阳县十家已上,官长免。其法亦可谓严矣。其时名臣议论:如刘颂云【32】:“古者封国,大者不过土方百里,然人数殷众,境内必盈其力,足以备充制度。今虽一国,周环将近千里,然力实寡,不足以奉国典。所遇不同,故当因时制宜,以尽事适。今宜令诸王:国容少而军容多。于古典所应有者,悉立其制,然非急所须,渐而备之,不得顿设也;须车甲、器械既具,群臣乃服采章;仓廪已实,乃营宫室;百姓已足,乃备官司;境内充实,乃作礼乐。”此言实得古人制礼之精义。又言:“今天下自有事所必须,不得止已,或用功甚少,而所济至重,目下为之,虽少有费,而计终已大益;及有妨害,在始似如未急,终作大患,宜逆加功,以塞其渐。至夫修饰官署,凡诸作役,恒伤过泰,不患不举,此将来所不须于陛下而自能者也。”此防名为兴利,实以自润者,亦言督责之术者所不可废也。傅玄言【33】:“先王分士、农、工、商,以经国制事。天下之大,兆庶之众,无有一人游手。分数之法,周备如此。汉、魏不定其分。百官子弟,不修经艺而务交游,未知莅事而坐享天禄。农工之业多废,或逐淫利而离其事。徒系名于大学,然不闻先王之风。今圣明之政资始,而汉、魏之失未改。散官众而学校未设,游手多而亲农者少,工器不尽其宜。臣以为亟定其制;而通计天下,若干人为士,足以副在官之吏;若干人为农,三年足有一年之储;若干人为工,足其器用;若干人为商贾,足以通货而已。前皇甫陶上事,欲令赐拜散官,皆课使亲耕。今文武之官既众,而拜赐不在职者又多,加以服役为兵,不得耕稼,当农者之半;南面食禄者,参倍于前。使冗散之官农而收其租税,家得其实,而天下之谷,可以无乏矣。为政之要,计人而置官,分人而授事。果能精其防制,计天下文武之官足为副贰者使学,其余皆归之于农;若百工、商贾有长者,亦皆归之于农;务农若此,何有不赡乎?”此言大偏重农业,自不脱古人见解。然其言分人授事,则仍得合全社会而通筹之意,与一任其迁流所届,而不能加以控驭者不同。后世之人,知此义者鲜矣。抑计天下之人,他途皆取裁足,余尽驱之归农,似大不自由,而背于社会进化之理。然当大乱之后,四海困穷,生众食寡,为疾用舒,自为当务之急。暂举天下之人,迫使尽出于生利之一孔,固亦事势应尔,未可訾其狭隘酷烈也。惟此等论议,必也小国寡民,可由人力控驭,乃能行之。卫文公等破败之后,易于复振,即由于此。在后世,则往往徒托诸空言耳。然行之以文者仍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