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许佑言却是一个无辜的孩子,温柔如月,深邃如海,尘世在这里不具 备任何意义,他是误闯入森林的人,在树影与荆棘之间迷了路,困守在一个名 为孤独的国度,踟蹰着,徘徊着,挣扎过,绝望过,悲伤过,窒息过。然后他 的母亲,还要在最后一刻,浇灭他所有的希望,终于让他下定决心脱离她。
在赵宅里,他口齿清晰地讲清楚了当天发生的一切,他是如何走到阳台上 的,她又是如何跌倒的,听到楼下的惊呼声时他是如何拉开了门,趁人不注意 从酒店匆匆离开的。当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之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是因为6
赵霖然就在楼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就不知道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赵霖然猛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 骂道。
赵太太却斜了他一眼,威严地说:“休得无礼!”
只一句话,赵霖然就泄气地坐了下来,怒目瞪着许佑言。
赵氏一家虽然一辈子生活在巴黎,却一直保留着中国的传统,长辈说话, 晚辈只有听的分儿,没有插嘴的分儿。宽阔的厅堂内还摆着一座二十世纪的大 钟,明代的茶几上焚着香,赵太太的身后则是一扇用金线绣着的大屏风,上面 的图案是百鸟朝凤,华丽得令一向崇尚繁复的法国人都自叹弗如。那个纽约来 的律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目瞪口呆地打量着桌子上的一碗一碟,唯恐会打 破似的,连动作都比往常谨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