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忙忙碌碌治黎民,忽闻王命召登程。
抛妻撇子心耿直,犹将身首报君恩。
话说梅公道:"你哪里晓得内中之事。且打发报子去了,回来再与你们讲。"梅公走进卧房,将分金称了几两,又称了三星,将红纸包好,托在手上,走进前厅,吩咐把报子传来。
家人答应,即便把报子传进。梅公道:"我却是个穷官,有劳你二人远来报我。这是俸金银四两,送与你二人做喜之礼,只轻微得紧,这是三星,为你二人一饭之需。"报子跪下禀道:"小的怎敢领老爷之赏。只是老爷有好亲眷,写几十家与小的报报,这是和领老爷的赏一样。"梅公道:"我是个寒儒,怎么有好亲眷?纵有几家,都是困守田园,乐于山水的乡农,怎好劳你们去报?还是不去的却好。"报子见梅公正直,不敢多言,只得磕头谢了赏,去报别家不提。
梅公回到后堂,吩咐备酒,仍照昨日一样,不要过费。
家人答应:"晓得。"梅公对夫人说:"我与你母子二人今日分别,不知可有相会日子否?"夫人道:"老爷这话,怎么讲起?进京,少不得我与你孩儿同一路而行,那有分别之理?"梅公道:"你与孩儿不可随我进京,可收拾回转常州。一来你母子也归故土,二来家中还有几亩田地,足可供你二人薪水之费。你们若随我进京,则不可。我一进京到任之后,就要起奏卢杞、黄嵩这一班奸贼,若然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恨不得咬他的肉,粉骨碎尸,方泄我之恨。今蒙圣主擢用之恩,敢不尽忠于国,我眼中岂容得这一班狐群,我就将此性命拼了,有何含怨?倘若我刑斩之后,你母子在京中,卢杞那贼,怎肯放过你们?他必要斩草除根,可不绝了我梅门之后。你们在常州,一闻有什么吉凶,还可改名换姓以避难。待孩儿日后可以立身于廊庙,那时见机而行,暗约众年伯叔,一同参奏,岂不是个长远之见?即不能出仕皇家,亦可以耕种田园,存身于后世,必要随我进京干什么?"夫人道:"我母子不到京中也罢,只是你在京都任所,何人服侍?况老爷年迈,冷暖饥寒,谁人照应?"梅公道:"只此一言,足感夫人盛情。一到京城,必与奸贼见个高低。若是圣上准了我的本章,削除奸党,那时再着人来接夫人和孩儿到我任所不迟。"正在说话之间,那宅门的家人禀道:"城众乡绅,来恭贺老爷高升,都在迎宾馆内,还是不会,还是会?"梅公道:"平日我从不会客,今日他们既来,我也要与他们会一会。"家人答应:"是。"正要走出,梅公道:"且慢。与我吩咐礼房,填写官衔帖子,备办伺候拜谢。再吩咐号房,凡有一应送礼之人,一概拿我的名帖璧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