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雨声还是没曾住下。她翻来覆去总睡不着,一会儿侧起耳朵来听听丈夫的动静,仿佛自己心中的思想——无头绪的思想,早已流入他的梦境中去的一般。而近几年来,未曾感到的激刺,却如同雨声滴在秋树叶上似的,大一阵,小一阵,起一阵又落一阵。
而同时正是那楼上的青年——新闻记者,由泪痕中清醒过来,凄凄地去读那首小词的时候。
一九二三年一月一日夕
寒会之后
寤君走在微雨湿后的街道上,觉得刚才在火光熊熊的室中的暖气尚包住了全身,所以虽在半夜中的行路,却没有感到残冬将尽的寒威;也许是借了几杯白兰地酒的温力,使得身上的血脉非常兴奋而周行迅速的缘故。他以为步行中有些别致的趣味,所以一出了友人的大门,便不雇街车慢慢地走回家去。
“这实在是一场有趣的消寒会呀!鲜嫩的鸭汤,糖醋的鲤鱼,淡黄……色的醇酒,饮在喉内又顺利而又微带点涩味,殷勤的仆人,不断地向壁炉内多添煤火。朋非的谈兴实在生动而阔大,他的带有滑稽的笑话,将四五个人的食量越发扩充开来,一碗碗的上等饭尽着添加,只是不够吃的。……还有瑞明的狂歌,唱着《闻铃》中的唐明皇,是何等惨恻而哀恋!……幸得有他的悲歌,方能将主人家的米饭多省却几碗。……呵,呵!我若请他们会餐时,这个方法倒不可不学个乖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