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紫红色旗袍紧贴着曼丽一股青烟样的身体,画出几条柔软的曲线。她朝小竹椅子走两步,满舱的橘红烛光微微晃动。
她坐下来,歪头盯住一支蜡烛愣怔良久,迟疑地把一双半大不小的解放脚伸进水里,一直捱到盆中水纹完全消逝,才把一只脚挪到另一只脚背上揉搓。看见一两个灰白鼠屎状东西从脚面上滚下,她的嘴角兀地向上挑成一个月牙儿,两脚便在水中扑腾起来。
黄绸帘子忽地向外飘出一个缝儿,一只亮亮的独眼夹在缝里了。不一时,一只粗糙的男人的大手试着挤开帘子,蛇吐信子一般伸缩几回,眼看就要伸进水里。
曼丽发觉时,那手已搭在自己脚背上,门帘也朝自己鼓出一个头形。她身子朝后一仰,便喊出了凄厉的叫声,半盆温水翻在舱内。
翠屏出来时,只剩下黄绸门帘在晃动。
曼丽说:“有,有人……”
二老爷撩帘进来了。
翠屏看着二老爷,“小姐在洗脚,有人……”
二老爷瞥一眼曼丽的赤脚,扯开帘子看看舱外木板上的点点水珠,大叫一声:“人都死了——”
满舱一阵扑扑咚咚的木板响,五六个长短不齐的青壮汉子窜进舱里。曼丽匆匆穿上鞋子,掩在二老爷身后。汉子们看不见曼丽,就都去看翠屏。翠屏面泛红光,骨头登时散了架一般,身子一歪,画一样贴在一扇古铜色屏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