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在凡凡结婚时成了婚房,我们再来,很少进去。
径直去了西屋,没人。就去厨房,果然看到大伯躺在墙角的一支小床上,倚着叠好的腌臜被子头枕双手半躺半坐大张着嘴打瞌睡,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在睡梦中呈现出某种空洞的茫然。上身着一件白半袖,污迹斑斑,只让人依稀能看出衣服的本色。
厨房没生火,紧挨厨房有个小棚子,下面盘着灶火,夏天在里面做饭凉快。
大伯那一瞬间显示出的老态,一下子把我拉回过往。我小时候,母亲常常生病住院,每次外出,就把我撂到大伯家。大伯虽然没有女人收拾,却总是清爽模样,特别是刚理完发的时候,倍儿精神。母亲也说:“你大伯银盘脸,大囟门,生来就好看,不像你爸,小眉小眼小脑袋。”
饭也做得好,大男人,精雕细琢,不嫌麻烦。记得有一次在大伯家住的时候,我和一群小伙伴去打猪草,看到庄稼地里土豆熟了,就各自偷了些藏在猪草下面(偷鸡摸狗在我们小伙伴来说是常有的事,大家都这样,甚至被主家发现了,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惭愧)。回到村,我没先去大伯家,而是引着伙伴们回了自己家,把土豆洗洗切成丝炒炒打了牙祭,还拿凉开水当酒喝。第二天中午吃饭时,结果在菜里发现了几片土豆片,我很惊奇。大伯说:“偷也不多偷几个,一个土豆能干个啥?”我浑无机心,就得意地告诉了大伯实情。大伯的脸就沉了下来:“每天在我这里吃喝,连个土豆都舍不得,还拿回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