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锅炉工和厨师们哄笑着把一桶接一桶品种繁杂的鱼倒入海水中。
我看见那些鱼落入大海的瞬间呆滞而迷茫,犹如中国古文所说,从“相濡以沫”
顷刻间面临“相忘于江湖(海洋)”,我猜所有这些住惯了狭小鱼缸的鱼都情绪崩溃了。然而大海不容它们考虑和犹豫,空间具有分散一切郁积能量的伟力:鱼儿们摆动尾巴游向空旷处,空旷包裹了孤单的身影,这是鱼的宇宙,而宇宙召唤着被囚禁过的灵魂……
我们从海水里抬起头,扯掉脸上的潜镜。我的前额流下海水,我抹掉水,露出灿烂的笑容;杰克举着他的潜镜,老泪纵横……沙老马留在邮轮上,不过他可没来观看杰克的放生仪式,我离开杰克找沙老马说说早上的放生,沙老马递给我一瓶姜汁啤酒,自己也拿着酒瓶懒洋洋地靠在舱门上,脸上是惫懒的笑。
“我不会忘记那些鱼,”我说,“杰克真是倾尽了心血。他六十岁,后面十几二十年他还是孤单单一人,落在海岛上。”
沙老马以他能表现的最温和的方式笑了:“杰克,嗨,杰克,这个老糊涂虫子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