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阵的咳嗽的间隙,祝和斋似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好像有人进来了。深秋的夜晚来得早,此时夜幕已经笼罩大地,屋外已伸手不见五指,田埂上早人迹全无,这会儿谁会来呢?
自生病以来,除了小儿子盛华常来探视,别人极少过来,这里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因学校停课闹革命,盛华已经辍学,便隔三差五往这边跑,给他送点吃的用的。老婆周一心没来看望过,但派遣儿子过来也一样,虽然两人之间的心已隔了一层墙,有这份情他领了,不再奢求什么。但他总不让盛华待着,一到就打发走,怕他感染了病毒。
其实他心里对儿女们充满了思念。皎月、新月和振华不在古镇,各在忙自己的事,且路远交通不便,来不了。他虽然日夜想念但并不希望他们过来,一方面是他得的是传染病,而更主要的是怕儿女会受自己连累,只要儿女们好,就算跟自己划清界限也行,任何艰难他能独力承担。
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也许是太想念亲人,以至出现幻觉了。他继续闭目养神,可迷迷糊糊中,外面的声音更加清晰起来。
“祝镇长……祝老师……您在吗?”
他立即睁开眼睛,报以几声响亮的咳嗽。
“祝镇长……哦,祝老师,是我呀,我来看您来了,您身体好吗?”
借着炉膛的亮光,祝和斋定神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来者竟然是老冤家贺永昌!他不坐在公社书记的宝座上颐指气使发号施令,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来笑话我的落魄?抑或来看我死了没有?可也不像呀,他的脸上不见往日的凌人盛气,倒有点惶恐不安,行为举止毕恭毕敬,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他想张口询问,可喉咙口被痰堵上,说不出话来,又响起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