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看起来是睡着了。
日出不久,我就大胆离开这屋子,偷偷地溜了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仆人们以为我是去摆脱因长久守夜而产生的困倦,其实,我主要的动机是想见到希斯克利夫。如果他整夜都待在落叶松的树林中,他不可能听到田庄里的骚动。除非,也许他会听到送信人到吉默顿的马蹄疾驰声。如果他走近一些,大概能判断出来。从闪烁的灯光,外面那些门的开开关关中,知道里面出了事情。我想去找他,可是又怕去找他。我觉得一定要告诉他这个可怕的消息,我真想快点儿熬过去,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他在那儿——在果树园里至少有几码远,靠着一棵老杨树,他没戴帽子,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是被头上那即将开放的花朵上的露水淋湿的,而且还在他周围淅淅沥沥地滴着。他一定是这种姿势站了很长的时间,因为我看见有一对鸫离他还不到三尺,跳过来跳过去,忙着筑它们的巢,把站在旁边的他当一块木头。我一走过去,它们飞开了,他抬起眼睛,说话了。
“她死了!”他说,“不用你告诉我,我早就知道了。把手绢收起来——别在我跟前假惺惺的。你们都该死!她才不稀罕你们的眼泪哩!”
我哭,是为她,也为他。我们有时候会怜悯这样一些人,他们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没有一点儿感情。我乍一看到他的脸,就察觉出他已经知道她的死讯了。我忽然愚蠢地想到,看来他的心镇定下来了,而且他还正在祈祷,因为他的嘴唇紧闭,打着战,双目凝视着土地。